蘇澈說完話後便不去看懷裏楞住的人, 修長寬厚的手掌覆蓋著沈婳蔥白纖細的手背, “你以後畫畫的時候註意這邊, 線條別斷……”

“你等下，別岔開話題啊。”沈婳回過神, 不滿地擡頭瞪他。

蘇澈笑了下, 松開懷裏的人走到窗邊，“你知道聘妻奔妾嗎？”

沈婳順勢在椅子上坐下, 然後點了點頭。

這個詞她最早是在現代時聽過，沒錯，在所有人的思想都更新換代以後，她還會聽到這個帶著對女性深深惡意的詞語。

沈婳對門家曾經有個一起玩的姐姐，才剛出大學門家裏的長輩就逼著相親結婚, 然而其實她是有個在大學相戀多年的男朋友的, 只是家裏不認可罷了，在長輩的強壓之下，那個姐姐選擇和男朋友去了離家最遠的省份去工作從此與家裏斷了聯系，沈婳偶爾回家的時候都會聽到姐姐的母親在和鄰裏說著她女兒多麽多麽的過分, 為了個野男人連家都不要了，女兒家家也不懂什麽叫矜持上趕著倒貼。

這麽一想，過往的很多事在沈婳心裏好像都漸漸淡了起來, 她原本還記得鄰居阿姨的話很多都很惡毒過分, 現在卻模糊了許多。

“嘉嘉？”蘇澈見沈婳目光發直楞楞地看著前面, 明顯是出神了, 不由地出聲。

“啊？哦！你繼續說啊。”沈婳眨了眨眼, 眼神也清明起來。

“我倒是想聽聽你對這個詞的看法。”蘇澈想起以往沈婳的一些驚世駭俗想法，還有點好奇。

“你真要聽啊。”沈婳嘿嘿笑了兩下，用手蹭了蹭臉頰有些心虛。

“你怕什麽，我還會治你的罪不成。”蘇澈眼裏帶笑道，看她這副模樣也就知道她肯定會語出驚人了。

沈婳皺了皺鼻子，“反正我是覺得人人都有追求愛情的資格，憑什麽女子主動就要遭受這樣的惡意？而且對方既然願意娶，卻又不認真對待，渣的明明是對方啊。”

蘇澈不置可否，“當年顧悔的爹，也就是如今的南詔王進京面聖時遇見了當時還是顧家大小姐的顧雪慕，也是曾經許給你父親的那位小姐，顧小姐覺得南詔王幽默有趣，又文武雙全，兩人便暗中生了情愫，顧小姐也不再想嫁給你父親，便找了尋了離魂散來，假死脫逃，與南詔王一起離開了京城。”

沈婳瞪大眼睛，她沒想到過往還有這樣的秘密。

蘇澈繼續說道：“然後當時顧雪慕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以為他是南詔王身邊的副將，本以為和心愛的人一起雙宿雙棲以後的日子都不會再無聊，然而南詔王後院眾多，她也不過是那些女人中的一個而已。”

“然後呢？”沈婳問道。

她是不敢去想的，一個憧憬著愛情的人，在夢想幻滅時是多麽的無助痛苦。

“她在南詔無權無勢，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南詔王了，然而一時的寵愛與維護只會換來後院中的嫉妒，明裏暗裏都不會讓她舒坦的。”

沈婳點頭，算是認同蘇澈的說法。

後院裏的女人閑的發慌，除了宅鬥也估計沒什麽別的事可以做了。

“然而南詔王本來也不是真心愛護，他本就是圖一時的新鮮，就如我之前與你說的，聘妻奔妾，一旦容易得到就不會再細心呵護了。”蘇澈補充著。

“難怪顧姐姐叫顧悔。”沈婳聽完後有些不是滋味。

良久後她才反應過來，為金氏憤憤不平，“那和我母親根本沒有關系，老祖母還那樣對她，連父親都是……”

蘇澈揉了揉沈婳梳好的頭發，“別想了，反正如今周氏也不會繼續找你的茬了。”

沈婳還是不情不願地哼哼著，把那只在她發頂作亂的手掀開，“頭可斷血可流，發型不可亂！”

蘇澈無奈地笑了笑，“整日盡瞎說什麽呢。”

“可沈妤之又是怎麽回事？”沈婳還是有些想不通。

“世上總有相似之人，或許只是湊巧。”蘇澈沈吟道。

屋外有人輕聲敲了門，隨後連峰的聲音響起，“殿下，甲三那邊有消息了。”

蘇澈回了聲“好”，然後看向沈婳，“那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繼續教你畫畫。”

蘇澈走後，木憐也敢進來奉茶上點心了，她也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小姐，我聽聞老夫人似乎是不好了。”

沈婳用筆桿撐著下巴，懶得動腦子挑了挑秀氣的眉直接問道：“什麽叫不好了？”

“就是堂小姐近日總是來信說老婦人身體不適，也經常口出囈語。”木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門口，“我聽別的人說可能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沈婳搖了搖頭皺眉，“……還是別亂說了。”

沈婳雖然確實不喜歡周氏，但也不代表著她就盼著周氏死掉，而且在聽聞了顧雪慕的事之後，對於這位老祖母反而有些心生同情。

周氏應該是既喜歡顧雪慕的，不然不可能這麽多年都耿耿於懷，然而在顧雪慕心裏，愛情大過一切。

沈婳不由地有些唏噓。

她的母親對周氏謹小慎微，周氏對顧小姐愛護有加，然而顧小姐卻對一個渣男動了真心。

沒有一個人的付出得了回報。

她是不是也該收收那顆悸動的心呢？

她確實喜歡蘇澈，可是她更喜歡自己。

蘇澈回了東宮後，連山便把甲三傳來的消息如實告訴了他。

“哦？”蘇澈饒有趣味，“七哥如今的勢頭不小，顧貴妃居然還想分出一些支持給十二弟嗎？”

“是，小的也是從甲三那裏聽說的，顧貴妃因此連著給顧家捎了幾封書信，或許是不想把所有的籌碼壓在一個人身上吧，而且十二皇子這次和殿下一起做事做得漂亮，總歸是有由頭。”

“看來明日的朝堂有的看了。”蘇澈並不在意，反而對明天更加期待。

看看平日裏表現得誇張只會誇蘇瀚的大臣，如何轉折自然地大肆誇讚蘇渂，也是件有趣的事。

連山說完了話，猶豫片刻，“殿下，小人還有一事……”

蘇澈擡眼面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不想說便退下。”

“小人瞧著甲三手臂上盡是被打出來的印子……”連山越說聲音越小。

“你若憐香惜玉，便自己去藥房領藥，只要別用我的名義就好。”蘇澈不甚在意。

連山應聲，又想起另外一件事，腦子疼得厲害“主子，剛才表小姐來過了。”

“竇萱？”蘇澈也皺了眉。

竇萱是竇皇後胞兄的女兒，比蘇澈小上一歲左右，從小便喜歡纏著他，前幾年剛好被竇家的老夫人帶去了晉州吃齋念佛，沒想到居然回來了。

想想他安靜了幾年的耳根子又要聒噪起來，蘇澈就不由地皺眉。

是的，這位竇萱性格張揚，做事魯莽，也吵鬧得緊，得理不饒人不願意吃一點虧的性格，這才讓老夫人決定把她帶去靜靜心，不然這種性格不論是誰，估計都是不願娶的。

“她還是老樣子嗎？”蘇澈又問道。

“是，聽聞主子被指了婚，大哭著上了門。”連山說道，“小人和幾個侍衛怎麽攔都攔不住，最後還是讓竇小姐進了來，確實找不到您才大吵著去了清泉宮。”

蘇澈眉頭依舊緊鎖，“我知道了，沒讓她知道我去過沈家吧？”

竇萱還特別不喜歡離他近的女子，以前稍微有小姐或是丫鬟離得他近了，都得免不了惹上麻煩，他雖然和竇萱說過，但她卻毫無悔改之意。

所以，他是不希望竇萱知道並且去找沈婳麻煩的，雖然憑著現在的她的身份，竇萱遲早都會找上門。

沈婳雖然面上看起來機靈，其實不過是個軟包子，任人搓圓捏扁可能半天都會憋不出一句話來，對付王小姐那種也就算了，要是讓她對上竇萱，估計有得被欺負了。

“回殿下，今日您出府都是說的去昭王府，除了跟著您的幾個隨從，其餘都不知您有去過沈府。”

蘇澈點頭，“他們在東宮辦事不久，你再去敲打敲打。”

又過幾日，竇萱幾乎天天要來東宮，但每次都是撲了個空。

而此時蘇澈正坐在翊王府內，香爐裊裊，屋內一片明媚的陽光。

“十一弟這麽一直躲著竇小姐也不是辦法，不如直接與她說清楚罷了。”蘇灝有些無奈地看著天天來他這裏蹭吃蹭喝的某人。

他也是看著竇萱長大的，小時候也是活潑可愛，後來被嬌養著，卻越來越跋扈了，連他看了都覺得頭疼。

“以前與她說過無數遍，她全都假裝無事過去。”蘇澈不認可地搖頭，“我也懶得再去她周旋了，幹脆不理了。”

他性格寡淡，不喜多言，若是應付那種膽小的也剛好，偏偏竇萱完全不怕他的冷面。

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

蘇灝嘆息，“不過我倒是覺得她在你這得不到甜頭，或許會從母後那裏下手。”

竇萱的意圖溢於言表，他們不用多說什麽，自是懂得。

蘇澈眼神動了動，“母後還是挺喜歡嘉嘉的。”

“十一弟糊塗啊。”蘇灝笑著搖頭，“在母後眼裏，你是太子，怎麽會只讓你只有位太子妃呢？”

蘇澈皺著眉搖頭，“算了，不說這個，聽說靺鞨亂了。”

蘇灝應聲，“是啊，我也聽說了，這一個多月過去了，他們還是決定了。”

“這年下將至，會亂了軍心也說不準。”蘇澈沈思道。

蘇灝見蘇澈想的這麽認真，不由地心下警惕起來，“十一弟不會又準備領兵吧？”

蘇澈看他一副緊張的樣子，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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